梁嘉月松开黎安,独自走到一边,冲着黎安做了个“我不在”的手势。
背过身去,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发呆。
没等远处路口的车驶来,肩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。
梁嘉月转身,碰上黎安戏谑又带着探究的眼神。
她抿抿嘴,重又挽住黎安,“我们走吧。”
黎安顺着她往前走,“你就不问问蒋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?”
梁嘉月若无其事,“不问,有什么好问的。是你和蒋珩之间的事。”
“我的天,你可别诬陷我。”黎安夸张大叫,“我和蒋珩能有什么事。”
她伸手,在梁嘉月腰侧轻拧,以作她说错话的惩罚。
梁嘉月笑着避开,“我错了,放过我。”
“说真的,你和蒋珩是不是吵架了?”
吵闹过一阵后,黎安将话题拉回正轨,“他怎么会知道你和我在一起?”
梁嘉月无辜地耸耸肩,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。
黎安怀疑地递去一个眼神,开口道:“蒋珩说,要我记得准备明天的早餐,你肠胃不好,不能不吃早饭,要我盯着你吃饭。”
“他管得倒是宽。”
梁嘉月没忍住,嗤笑一句。
沿街走了一段路,胃里的积食消化得也差不多,梁嘉月陪黎安去取了车。
离她家一个路口处,有一家便利店,黎安锁了车,对梁嘉月说:“走吧,去买点东西。”
说是要买东西,其实必备的洗漱用品黎安家中都有备用。
她们晃了一圈,最后也只是挑了几瓶果酒,几包薯片,权当零嘴。
付款时,黎安恍然大悟般,抓起桌台上小竹筐里摆着的几个小面包,朝梁嘉月晃了晃,“你明天早上吃这个行不行?不委屈吧?”
听出来她是在开玩笑,梁嘉月没好气地抢过她手里的面包,扔回筐里。
结过账后,梁嘉月拎着个塑料袋,跟在黎安后面,和她一起回家。
黎安虽也是清城本地人,却也不同父母住在一处,独自在外买了套三室两厅的小公寓。
用她的话来说,就是嫌“住在家里天天看爹妈撒狗粮太烦了,还是自己住自由自在”。
梁嘉月不是第一次来黎安家。
进门之后,熟门熟路地换了鞋,去卫生间卸了妆。
刚擦完脸,黎安攥着套全新未拆的居家服过来。
待梁嘉月洗漱完,黎安已经在客厅摆了满满当当。
大理石茶几台面上放了她们先前买的薯片果酒,还有黎安不知从哪里淘出来的牛肉粒、鸡爪、辣鸭脖等卤味。
“快过来。”黎安招呼她,手上握着罐啤酒,一手拉开拉环,递给她。
梁嘉月接过来,喝一口,冰凉的啤酒液顺着食道往下滑,冻得她一激灵,但接下来,便是从脚底泛上来的爽意。
黎安还在与茶几上的保鲜盒做斗争,梁嘉月一手捏着啤酒罐,屈起一条腿,盘着坐到沙发上,撑着头,静静看她。
黎安察觉到她的视线,“怎么不来帮忙?”
梁嘉月灌一口酒,“不想动。你也别忙了,打开了又不一定吃。”
“那不行,喝酒怎么能没有下酒菜。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,就是来找你喝喝酒说说话。你别忙了,来,一起碰一个。”
梁嘉月直起身,拿过桌上另一罐啤酒,打开递给黎安。
黎安接过,狐疑地看她一眼,“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?”
话是这么说,她还是停了手里的动作,仰头吞了口酒,撑着茶几站起来,往后走两步,面对着梁嘉月坐下来,“说吧,怎么了?”
“什么?”
“少来。”黎安白她一眼,“别跟我打马虎眼,我还不知道你?要是没事,你会避开蒋珩?还跟着我回来睡。”
梁嘉月顿了顿,“你说得我好像很没良心,很重色轻友。”
“我的天呐,你终于知道了。”
黎安做出个夸张的表情,向后仰倒,捂着心口,“我这颗心已经被你伤透了。”
两罐啤酒下去,黎安的眼神不复清明。
她仰靠在沙发上,歪着头去看梁嘉月。
她早已从沙发上滑了下去,现在正盘腿坐在地上,背抵靠着沙发边沿,长发用发带束成一条,垂在身后。
明明坐在灯光正下方,她身上却好像笼着层灰色的浓雾,将她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。
“黎安。”梁嘉月晃一晃手里的啤酒罐,失了冰度的啤酒喝起来索然无味,她抿一口,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扭头,笑了笑说:“我要和蒋珩离婚了。”
黎安被她这句话激得清醒,“什么?真的假的?”
“真的。”梁嘉月轻声说,将对何丽晴说过的话又解释一遍。
黎安瞠目结舌,半晌才反应过来,“你真是……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”
梁嘉月没吭声。
“蒋珩……”黎安张了张口,又将话咽回去,“你不是想让我劝你回头吧?”
“劝什么?”梁嘉月歪着头看她,很是不解。
黎安连说带比划地解释,“就是……你一时上头提出来,现在想找个台阶下……”
她的声音在梁嘉月的瞪视下越来越小。
“当然了!我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!离!和蒋珩离!蒋珩算什么东西?这世界上好男人多了去了,我早就觉得他配不上你了。一点儿也不懂体贴人,成天冷着张脸。”
梁嘉月双手环着膝,躬着身,将头枕在胳膊上,扭着脸去看黎安义愤填膺的脸,扯着嘴角笑了笑。
这一晚,梁嘉月是与黎安睡在一处的。
她们两人盖着空调被,只开了盏昏黄的床头小灯,几乎聊了半晚。
到最后,两个人都困到有些神志模糊。
“小月亮。”
半梦半醒间,梁嘉月恍惚听见黎安轻声叫了她一句。她眯着眼,哼哼唧唧地用鼻音回了声。
“你可要加油找到幸福啊。”
柔得像轻纱般的声音拂过她耳畔。
梁嘉月翻了个身,沉沉睡去了。
-
早上闹铃准时响起时,梁嘉月痛苦地在心内天人交战十分钟,最后还是撑着爬起来。
连着两晚没有睡好,她的脑子里针扎一样疼。
侧过头,黎安已经将被子拉过头顶,翻了个身,嘴里小声哼唧。
梁嘉月伸手关掉闹钟,拍了拍黎安,拉下她的被子,道:“我要走了,你自己再多睡会儿。”
黎安皱着张脸,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,“早餐。”
“知道了,我会吃的。”
得了她的保证,黎安哼一声,又睡过去。
梁嘉月轻手轻脚地洗漱完,在离开前,又将客厅茶几上昨晚她们制造出的一堆凌乱垃圾用袋子收拾好,把客厅散落各处的抱枕捡回去,一切都尽力恢复原样,这才阖上门离开。
从住宅楼出来,梁嘉月先扔了手里的垃圾。
往外走时,她低头,从包里掏出手机,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车。
正走着,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汽车鸣笛。
梁嘉月下意识地朝里侧让了让。
没走出两步,身后又是“嘀——”地一声。
这次的声音更大,拖得更长。
梁嘉月终于没忍住,回头去看。
身后缓缓跟了辆黑色宾利,熟悉的车牌号让她愣在原地。
许是见她停下脚步,缓行的车也跟着停了。
片刻,后座车门被人从里推开,蒋珩从里面迈步出来。
他换了身藏蓝的西服套装,一看便是精心打理过,整个人端的是气宇轩昂。
只是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,又在黎安楼下等了多久。
比较下来,她还穿着昨日那一套已经有明显褶皱的衬衫套裙,因为没睡好时间又来不及,所以没有化妆素面朝天,几乎可以用狼狈来形容。
梁嘉月撇撇嘴,收回视线,闷着头继续往前走。
“嘉月。”
手腕被蓦地拉住,抓住她的人掌心干燥,烫得她一缩,“干什么?”
蒋珩被她明显退却的动作一刺,“你不用躲我。”
他拉着梁嘉月走到车旁,弯下腰,从车窗里探进手,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,“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。另外,从黎安这里去嘉汇太远,上车吧,我送你过去。”
还冒着热气的塑料袋被塞进梁嘉月手里,敞开的口里飘出一阵肉馅的香气。
“我没有躲你。”
梁嘉月手里捧着早餐,像捧着块烧红的铁,怎么拿都觉得烫手。
蒋珩脸上的表情喜怒难辨,“今天晚上我有一个会议和一个应酬,散场后直接回麓湖,你可以住回星雅苑了。”
哦。这是来报自己的行程来了。
梁嘉月木着脸,抬头道:“跟我说这些干什么?不管你想去哪儿要干什么,都是你的自由。还有,不管你今晚住在哪儿,我都是要回星雅苑的。我也不是为了躲你才跑到黎安这儿睡一晚。”
最后一句话,她说得略微有几分心虚,不由提高了音量。
蒋珩无奈,道:“好,我知道了。我也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你住在这儿确实不方便。”
他的车就停在路边,正是上班时间,后面很快便排了一辆车,见他们在路边纠缠,不耐烦地摁了摁喇叭。
蒋珩扭头看了眼,对梁嘉月说:“不管怎么说,先上车吧,我送你去公司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梁嘉月甩开他的手,后退一步,冲他挥了挥手机,“我已经叫好车了。”
巧合般,手上的手机铃声响起,正是接单的司机师傅,问询她的具体位置。
梁嘉月忙与司机约定好地点。
挂断电话,梁嘉月踌躇地站在原处。
蒋珩站在车旁,一只手搭着车把手,那双平日里看起来就足够凌厉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。
梁嘉月吁出一口气,举了举手里的食品袋,“早餐我就收下了,谢谢你。时间不早,我还要赶着上班,先走了。”
说完,利落地转身便走。
与司机约定的位置是小区正门外的一处停车位。
梁嘉月甫一出小区,便看见停在那儿的车。她走快两步,拉开车门。
司机正与她确认信息,寒暄间,小区出口道闸升起,一辆黑色宾利一骑绝尘地开了出去。
尾气卷起地上几片落叶,在空中打了个旋儿,又慢悠悠地坠落。